連載小說──發條鳥:28. 楊海天‧出動

「他們也全部出動嗎?」楊海天問。

「這當然,他們會擺出強勁的陣容,所以我們也不能示弱。你要記得,你做我的兒子,就等於接受了我為你安排的命運。我給你的一切教導和訓練,就是讓你坐上我的位置。你如果退縮,就浪費我對你的栽培。你應該想,如果你還沒準備好的話,萬一我有事,你要怎樣接班?」爸爸語重心長地解釋。

「你不會有事的。就算你沒有保鏢,獨自上街,也沒人敢動你一根毛。」

「沒錯。對方的老大絕對不敢動我。」

「他們知道攻擊你的後果會非常慘烈,我們會全力反擊,絕不放過他們。」

「可是,我們為甚麼還要保鏢?而且,不只我和你,連你的姐姐出入也一樣?」

這答案很明顯啊,可是,爸爸為甚麼要問他?

「他們下面的呢?在組織底層那些,想事情很有可能不夠徹底,以為幹了我,等於立下大功,可以獲得提拔。」

爸爸亮出底牌時,楊海天心頭一震,覺得爸爸其實洞悉他的計劃,今天來這裏邀他同車向他講這句話,不是巧合,而是精心安排。一切都是有意而為,而且向他發出警告。

是這樣嗎?還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他們不會這樣想吧!」

「希望不會。不過,下面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叫我們在上面的很難理解。」

是說給我聽嗎?

就在楊海天不知道怎樣答時,爸爸又道:「做事情要看清通盤局勢,看到後果,而不是做了再算,否則後悔莫及,覆水難收。」

這句話像子彈,直接射進楊海天的心臟裏。爸爸看穿了自己。不管我多老練,也只不過18歲,而且,教我這一切,毫不留情把我一手帶進黑暗世界的,是爸爸。他清楚知道我安排了殺手,所以硬要拖我去。

等等,他到底是要勸阻我不要買兇殺人,還是要我親眼去看殺人到底是甚麼一回事,好習慣日後無止境的死亡?

他抬頭,發現爸爸沒再閉上眼,而是別過頭,也像剛才自己般,靜靜注視那片漆黑寧靜的海,不知是沉思,還是暗示自己甚麼也別說。有時楊海天會懷疑,只有注視爸爸的背後,避過他凌厲的目光,才能好好看清楚他的另一面。

兩人接下來一直無話。車彷彿不是回家,而是開往宇宙盡頭。(待續)

譚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