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秋生是圈中少見的「異類」,除了因為他敢言,更因他的侍母至孝。年初秋生在內地拍劇期間,接獲母親中風消息,即時心急如焚,就算要多番轉機,仍堅持趕返香港探望。外間不熟秋生為人的,總以為他愛爆粗問候別人母親,實則生性孝順的秋生也有鐵漢柔情一面,他將一連五日在此分享他的內心世界。
阿媽依家出咗院,暫時喺護老院住,間屋裝修好會接佢返屋企,會請多個工人照顧佢。阿媽年紀都大,我預咗佢中風後行唔番,或者隻手郁唔到,但如果要佢插住條喉唔知幾多年,對佢係一件好痛苦嘅事。阿媽依家狀況算係咁,最初我希望佢可以食番嘢就好開心,雖然佢依家半邊身郁唔到,但佢食得番嘢,仲食得好好、食得好多,我覺得算託賴。
阿媽精神好嘅時候,會笑吓,心情都OK,佢份人好達觀,我覺得佢依家每日就好似將過往嘅回憶拎出嚟,慢慢回味完再吞落肚,但佢心入面諗緊乜我就真係唔知。
裝修過間屋,請多個工人,係要使多好多錢,但唔可以諗錢嘅問題,有得使已經係好有福氣。
我阿媽好錫我。我好細個已經冇老竇,細細個又走去寄宿。阿媽點錫我?我當然好深刻記得,深刻到講出嚟都會喊!但你睇我好似好孝順我阿媽,其實你睇唔見我點激佢,我激佢激咗幾廿年。
以前我係好少探阿媽,有時兩個禮拜至飲一次茶,每次我走,睇見佢雙眼都係好依依不捨。呢個世界邊會有父母唔掛住自己嘅仔女?只有仔女大個咗,唔再掛住父母,因為仔女嘅生活太多姿多采,工作、拍拖、娛樂……直至到某個年齡、某一日,個仔女嘅生活唔再精彩,佢哋就會諗番起父母。
阿媽呢次中風,畀咗個機會我要強制自己每日去探佢,雖然我探佢,佢未必知道;探完佢,佢亦未必記得。
我40歲前一直同阿媽住,但一齊住嘅時間成日有衝突,佢成日驚我未食嘢,走嚟拍我房門,有時我睇緊書、瞓緊覺,真係會好忟!拍戲好辛苦,我容許唔到休息仲有人喺側邊騷擾,我有大聲喝過我阿媽,仲試過激到阿媽嘔血,每次大聲話完佢,自己都好後悔,自己都好唔明:人點解要傷害自己愛嘅人又傷害埋自己,嚟證實關係嘅存在?不過次次後悔完,下次我又再喝佢。
呢十幾年我算改變咗好多,可能人老咗,我依家變得好有耐性,再冇大聲喝過阿媽一句,不過我暫時都仲未可以搬返去同阿媽一齊住,我諗除非我唔做嘢、唔睇書,只要一日仲要搵食,我都接受唔到同人一齊住。
口述:黃秋生 筆錄:影視組 攝影:司徒國榮 場地:Monster S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