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會否重來,這一問題近年來在中國社會不時被提起。很多人憂慮,鑑於中國目前的社會分化和意識形態分歧,文革很有可能捲土重來,而近日發酵的任志強事件似乎加重了這種擔憂。
向有「大炮」之稱的地產開發商任志強因為在社交媒體上諷刺最高領導人「黨媒姓黨」的要求,最近遭黨媒和左派圍剿,官方不僅註銷了他的微博,還表示要對其採取紀律處分。黨媒文風堪與文革大字報一比,而官方發動批任的手法,也讓經歷過文革的人感覺如出一轍,這正是許多人尤其是思想右傾人士憂心忡忡的地方。
對文革幽靈的警惕是應該的,擔憂文革重來也並非沒有道理,但如果全面考察中國社會的現狀,站在大歷史觀的角度,當會發現中國社會當前表現出的左右對立,官方全面擁抱民粹主義和民族主義的姿態,雖然構成社會左轉的基礎,蘊含文革的因子,然而據此認為文革將會重來,則有些誇張。
首先,當前局勢與文革時期的一個最大區別,就是中國全面融入全球體系,官方無法壟斷訊息,而文革前後的中國則處於高度封閉狀態,不僅與西方國家沒有往來,對處於同一陣營的社會主義國家,經貿與政治聯繫亦很少。那時也無網絡,人們只能接受官方單方面傳遞的訊息,這為官方壟斷思想提供了可能和空間。今天要讓全民只接受一種思想,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其次,經過三十多年改革開放以及市場經濟的發育,中國已經成為一個有產社會,社會自由流動,私人經濟和私有財產成為重要一極。當一個人不能實現財務獨立,經濟自由被控制在官方手中時,人身和思想也就只能被官方控制,這是文革能夠發動的一個社會經濟基礎,而這一點今天已不復存在。
再者,今天的中國也缺乏一位像毛澤東那樣的魅力型領袖。文革時期那種山呼萬歲的情景,以及那種發自內心的個人崇拜,今天絕無可能重現。儘管當今領導人的權威也非常高,但跟毛相比仍然相距甚遠。
同樣重要的是,文革在黨的歷史決議裏已被否定,官方如若發動文革,將失去價值基礎。另一方面,文革親歷者還健在,他們中的許多人掌握着社會的權力和資源,是既得利益者,若文革重來,這些人將首當其衝。此外,社會也存在一股反文革力量,這股力量在知識界佔主流,日前政協委員葛劍雄因贊成對任志強的處理而遭知識界巨大反彈就是一例。
因此,對文革重來的憂慮可以理解,但沒必要杯弓蛇影。目前的狀況可理解為中國現代化過程中的一種反覆,雖有開倒車的趨勢,但不可能真正回到文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