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日佔時期出生的「香港仔」至一度為最高民望官員,服務香港四十五年的曾蔭權因貪字衰收尾,昨還押監房淪香港開埠以來被定罪最高級官員。此名清潔大隊長背後不廉不潔,東方報業集團海陸空全天候撕破貪曾敗絮其中的貪盡中港澳畫皮,關鍵日子在五年前的初春,而那個風平浪靜也毫不起眼的澳門青洲塘碼頭,原來正捲起一場永記香港歷史的貪污風暴!
「廉潔政府及社會已成為不能改變的社會價值觀,不論在政府職位有多崇高,廉署都會不偏不倚調查,政府打擊貪污不會放鬆。」曾蔭權二○一二年外訪前曾正氣凜然揚言致力反貪,普羅大眾又怎能想像這位香港特首在同一時間其實早已與貪字畫上等號。
因妻子鮑笑薇為澳門著名餅家太子女,曾蔭權早有「澳門姑爺」外號,一九九九年至二○○五年擔任財政司司長及政務司司長期間至少十次過大海,但一二年二月十七日深夜啟航的一次,無論對曾蔭權未來、香港廉潔價值與市民對高官信心也造成了一石擊起千重浪的衝擊,為曾爵士貪腐中港澳畫皮被逐一剝開掀起序章。
時值初春,一二年二月十八日的周末清晨,由澳門政府管轄、不會開放予私人遊艇停泊的澳門青洲塘碼頭依舊人迹罕至。對岸一個小公園,早上有晨運客與小朋友在霧水間閒遊,他們未有察覺那個本身是避風塘的青洲塘碼頭氣氛緊張,「水鬼」潛水員曾潛落附近水域搜尋水底是否有可疑物,巡邏快艇亦不時貼近三艘停泊中的遊艇附近巡邏。
到底三艘、每艘造價介乎近億港元至一億三千多萬港元的豪華遊艇內有甚麼重要人物,澳門當局才需如此低調的緊張?
一直堅守與發揮第四權的《東方》,在一二年二月掌握多方消息,遂精心部署海陸兩路全方位追蹤曾蔭權豪遊澳門實錄,再兵分多路搜集曾蔭權其他涉貪資料,為曾蔭權被送上法院、囚禁牢獄之路作詳細報道,而青洲塘碼頭那三艘豪華遊艇除載有富商外,正正還有甚少聽聞愛出海的曾氏伉儷。
《東方》多名記者由二月十七日深夜開始一直在接近青洲塘碼頭有利位置現場「狙擊」採訪,而十八日凌晨至當日下午均未見有人在三艘超級遊艇露天地方活動。到下午二時許,一名香港商人率先現身拿着手提電話在甲板踱步,再過五小時,即傍晚七時許,一批團友由室內走向室外,主角之一的鮑笑薇終現身,與劉鑾鴻夫婦等約十人有講有笑。
老公暫時離團沒有影響曾太心情,記者利用器材從遊艇玻璃門隙窺探,發現船艙巨型屏幕正播放卡拉OK歌曲。雖然曾蔭權後來辯稱在遊艇上只食豬骨粥及炒麵,電視新聞是船上唯一娛樂,但《東方》有相為證,拍得豪華遊艇的巨型屏幕正播放張學友《讓我一次愛個夠》的卡拉OK,足讓外界自行研判是豪遊還是苦行,有知情人士透露:「一直有人從各處運來鮑魚等佳餚珍品,甚至有表演嘉賓登船獻藝,在水上行宮,足不出艇也不愁寂寞。」
那麼曾蔭權在哪呢?難道他沒有依附權貴嗎?非也。同日晚上八時半,後來震撼整個香港政壇的「江湖飯局」開場後,曾蔭權便與賭廳人士、貴利集團中人、夜總會從業員及多名江湖社團猛人一同同場飲宴。
成功混進名為「勵盈會新春晚宴」活動的《東方》記者,目擊曾蔭權伉儷在開席後低調入場,並入座全場最大一圍枱的主家席,同枱還有劉鑾鴻夫婦及何柱國。或許由於心知與特首身份有衝突,場內人來人往,曾蔭權表現得忐忑不安,平日會亂打拍子拍掌附和,今次在超然位置望着台上歌手獻唱也毫無反應。
《東方》記者於是走前到主家席拍照,一場「香港特首逃難記」正式上演。鮮紅樽領針織襯衫配夜光綠鞋底波鞋的曾蔭權姣味十足,見有鏡頭顯得錯愕,後來終按捺不住伸出「特手」阻擋鏡頭,再向在場工作人員示意阻止拍攝,惜無人理睬,閃光燈過後不消五分鐘惟有推櫈站起,轉身離場,鮑笑薇也快步跟隨,倉皇登上一部黑色平治房車離開,同枱人士亦雞飛狗走,現場空餘一張大枱。
「一班人之後去咗間高級紅酒會所醫肚,又叫咗魚翅等美食上門,但成晚鴉雀無聲,可能諗緊點拆,之後特首辦回應話曾蔭權係為咗睇費玉清演出,但心冇鬼又點會未見費玉清就走。」知情人士憶述,曾蔭權在飯局推櫈站起一刻,場內人士亦嘩然,對有香港特首現身感錯愕。之後多名學者、立法會議員及前政府高官均強烈質疑曾蔭權不顧特首身份參加賭場活動殊屬不智,事後又意圖選擇性回應事件,予人隱瞞之感,錯上加錯。
可是,與接着曾蔭權其他涉貪事件曝光相比,外界當日的錯愕或許反應得太早、太大。《東方》在一二年二月二十日、二十一日及二十二日連續三日頭版兼大篇幅詳盡報道曾蔭權敗走江湖飯局、豪遊澳門及聯同十多名商界知名人士登上超豪私人飛機直飛泰國布吉,曾蔭權那刻似乎開始體會到有些事已到了紙包不住火的地步,於是用自爆方法圖自救,涉貪案最致命炸彈──「深圳禮賓府」,終從陽光背後暗黑面走進大眾眼簾。
「唔好往往從陰謀論同負面角度分析事情,對於近幾日發生嘅事,我覺得好傷感,亦都好痛心……」曾蔭權每天怒睥到教堂埋身追訪的《東方》記者,又靠G4推撞護駕,但從無如實回應公眾質疑,直至二月廿二日下午首次公開回應連串醜聞卻反指社會大眾想法負面。詭計多端的曾蔭權選擇當日「大反擊」,原來非轉死性坦白,而是聞到陣陣「燶味」。
為了讓更多真相公諸於世,《東方》沒有被曾特首嚇退,同一時間更明查暗訪得悉,曾蔭權擬退休後北上歎世界的地點,遂派記者到深圳福田,把東海花園豪宅豪華裝修拍下,且深入追查租金、裝修用料及業主等資料,為報道做好一切準備工夫。無得再瞞的曾蔭權只好搶先於《東方》有關深圳「禮賓府」報道出街前,於二月廿二日選擇性在電視台及官方電台自爆退休後擬於深圳租屋住。
可是,《東方》廿三日的頭版報道始終成功圖文並茂地將曾蔭權想輕輕帶過的事,赤裸裸地踢爆成轟動國際的大事。《東方》除引述知情者披露該「超豪行宮」室內設計是由本港著名設計師何周禮親自操刀,獨家相片亦將「深圳禮賓府」極盡奢華實貌曝光,更提出事件最惹人質疑的是,該單位業主、深圳東海集團老闆黃楚標與曾蔭權有着千絲萬縷關係。
唔爆猶自可,一爆難收科,連同曾蔭權自爆○九年秋天乘坐朋友私人飛機往日本拍攝紅葉,民間反貪反曾怒火正在燒。曾蔭權三日後再到電台節目企圖為連串醜聞降溫,而《東方》追逼多日後,特首辦終於「砌出」一張「行政長官與夫人乘坐私人交通工具的旅程資料」列表,列出○九年二月至一二年二月四次乘坐富豪私人遊艇及飛機豪遊澳門、日本及泰國布吉島的資料。
可惜,一切補鑊工夫已來得太遲,一星期後的三月首個周末,綿密細雨與凜凜寒風也無法撲熄港人反貪腐的赤子心。近萬人參加「踢走爛攤子」大遊行,清脆嘹亮的「曾蔭權,下台」口號由起點維園到終點添馬艦政府總部一直此起彼落,響徹全城上空。遊行人士帶備隨《東方日報》附送的海報,衝着貪腐的曾蔭權而來,他們沒有過激的行動、沒有煽情的舉措,只是用雙腳表達最基本的訴求:「公職人員廉潔奉公、貪污瀆職的曾蔭權躬身下台!」
香港人當時明白到,惟有公正的審訊真相才會水落石出。同一時間,曾蔭權愛埋富豪堆的公開秘密再不是秘密。《東方》三月時獲得一張獨家照片,顯示曾蔭權曾於一一年四月在劉鑾鴻陪伴下,到華人置業位於澳門的地盤「御海‧南灣」參觀,而該地盤所在的地皮,後來因澳門前運輸工務司司長歐文龍巨貪罪成被澳門政府宣布收回。
還記得在萬人遊行時,有人高舉象徵貪瀆的「大老虎」,期盼貪瀆的人會受到法律制裁,由二月下旬開始,多個政黨先後向廉政公署舉報曾蔭權,亦有舉報者稱收到廉署正式通知,已正式立案調查曾蔭權涉收受利益案件。
三百六十多日過去,有市民趁曾蔭權貪蹤曝光一周年再次到廉署舉報貪曾涉收受利益,並指海事處剛完成的調查踢爆曾蔭權當日搭乘富豪遊艇由澳門回港時根本沒有支付船費。可是,案件距離水落石出之日似乎遙遙無期。
時任刑事檢控專員的薛偉成一三年八月接受訪問時終首次指廉署「very soon(很快)」便會完成曾蔭權案的調查工作,但之後薛偉成任滿退休轉為私人執業,由另一資深大律師楊家雄接任,案件仍未有任何人被拘控。到一五年一月,楊家雄在立法會議員追問下,證實廉署已完成調查,並將報告轉交律政司考慮是否作出檢控。
之後又拖多半年,楊家雄在一五年六月廿三日公開承諾會在三個月內決定是否檢控,不過,到期當日又改口稱由於收到廉署最新調查資料,律政司要就是否檢控等法律問題提供法律意見,檢控無期,惹來各界炮轟律政司食言兼拖延,市民對整個檢控制度及港府肅貪倡廉的信心盡失。
《東方》與廣大市民一直問、一直等,曾蔭權涉及連串瀆職行為的案件在一五年十月五日、即廉署經過長達三年多的調查和徵詢法律意見後終有轟動性發展。曾蔭權當日早上正式被落案控告兩項公職人員行為失當罪,指他在任特首期間沒有就他向雄雄濤數碼主要股東租用深圳東海花園豪宅的相關事宜作出申報。同日下午,曾蔭權在妻子陪同下到達東區法院,期間有記者問:「驚唔驚好似許仕仁咁?」「驚唔驚坐監?」他充耳不聞,毫無反應。後來,他再被加控行政長官收受利益罪,是廉署首度引用相關法例提控,曾蔭權開創先河。
「鳥語能通公冶長,南山得個虎拖羊;其身雖在於縲絏,到底非關自己殃」《東方》記者一三年二月初就曾蔭權的蛇年運程向黃大仙求籤,當時針對其醜行更求得第七十七籤中平籤「公冶長入獄」,靈籤已預示曾蔭權將惹官非,解籤人寄語該籤專為官非而設,形容曾蔭權好比公冶長自恃聰明,但反被聰明誤,結果自招官非。
由落案到正式開審再到被判罪成收監,曾蔭權由當年最高民望官員淪為鋃鐺入獄的階下囚,他早已「落袋」、由特區政府頒發的大紫荊勳章及英女王頒發的爵士銜頭,有很大機會被褫奪「搣柴」,現時每月領取約八萬元長糧亦可能「凍過水」,隨時一鋪清袋。
然而,經歷了足足五年的曾蔭權涉貪「紀錄片」縱暫告一段落,但不少謎團就連審訊也無法找到真相,例如曾蔭權一二年二月十八日在澳門期間,曾到澳門的六星級菜館「老上海滬粵酒家」享用二萬七千元富貴午膳,他聲稱自己有夾錢,但有消息卻指他實是接受賭廳廳主款待。
《東方》在披露曾蔭權醜行過程中充分發揮傳媒監察力,還有更多真相或許假以時日才能夠水落石出,但是港人要求高官更清更白之心已堅定不移。
曾蔭權被揭連串醜聞後,政府成立「防止及處理潛在利益衝突獨立檢討委員會」檢討相關法例,委員會最後認為特首不應凌駕於法律之上,並在報告提出多達三十六項建議,包括將特首納入《防賄條例》第三和第八條的規管範圍。然而,現屆政府拖到今天,仍未落實建議,特首繼續不受《防賄條例》相關條文規管,市民無奈問:還會有更多曾蔭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