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時,由於多讀台灣出版的歷史書(靠課餘每天兩三個補習賺錢買書),因此有一段時期,迷上了南明歷史。我特別喜歡張蒼水與陳子龍,他們代表一輩明末文人的堅毅卓絕,不畏生死困難、慷慨赴義。即使不是投軍從戎,戰死不屈者,亦有一批大學問家,如顧炎武的經世致用,黃宗羲的「為天下,非為君也;為萬民,非為一姓也」。他們打破了科舉、黨爭的束縛,垂範有清一代,今天我們還可感受到他們把學問與生命實踐結合的影響。相對於同期假名士錢謙益、臨死時猶說「脫屣妻孥非易事」的吳梅村,實屬天淵之別。
或許是少年時多看歷史書的原故,我也閱讀包括《東周列國志》等歷朝演義,雖屬野狐禪,卻使我排斥司馬遷大一統天下的皇朝史觀,寧看《左傳》。因此我沒有反清復明的執拗。
清代的納蘭性德人詞堪稱一絕。但清代由康乾盛世至走向衰落之途,都出不了多少人物。太平天國還有石達開和李秀成。少年時會感動的只有譚嗣同和秋瑾。「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上承南明諸子,下啟黃花崗烈士,譚嗣同遠勝康有為、梁啟超諸人了。
今天的中國不是南明或清末。過去廿年中國經濟復興,卻出現廿年貪腐,大有重蹈清代由盛轉衰之可能。更甚者是人心惡劣,貪腐、媚洋與賣國混在一起。表面上是普世價值,底下卻是賣國求榮。明末錢謙益之流比比皆是。或許中國社會要多提譚嗣同一類的歷史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