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中共歷史,幾乎每一次重大轉折,都是由貌似不起眼,甚至不相關的事情所引發。
三十六年前的五月十日,南京大學哲學系教師胡福明撰寫的《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經由時任中組部部長、中央黨校副校長的胡耀邦審定,發表在中共中央黨校內部刊物《理論動態》第六十期上。數日之內,該文經官方媒體一再轉載,迅速傳遍全國。
以此發端,真理標準大討論迅速席捲全國,最終動搖了時任中共最高領導人華國鋒提出的「兩個凡是」理論基礎,為結束十年浩劫的文革,為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召開,為隨後的改革開放準備了必要的思想條件。
現在,一部名為《歷史轉折中的鄧小平》的電視劇正在內地熱播。此劇描寫了一九七六年至一九八四年這段時期,鄧小平如何復出,如何引領中共撥亂反正走出左傾思想泥潭,如何評估和結束十年文革,如何克服阻力打開國門改革開放的歷史進程。客觀評價,這部「當代人拍當代人」的電視劇,有着多種突破的現實意義。雖然不能將其當作歷史來看,但此劇反映的時代背景、蘊含的政治理念,都與當下社會有着強烈的可比性和相似性,存在着密切聯繫。在官方即將隆重紀念鄧小平誕辰一百一十周年之際,此劇熱播,背後的潛台詞十分豐富深刻,對於中國以後的發展,此劇也發出了強烈明顯的政治訊號。
鄧小平是最有傳奇色彩的中共元老,他三起三落的獨特經歷,使得他較早地從機械教條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和左傾思想中醒悟過來。敢於立在時代潮頭,力排眾議,順應民心,撥亂反正,帶領中國走上改革開放之路,是他對於當代中國最偉大的貢獻,也因此奠定了他作為中共第二代領導的核心地位。
習近平是根正苗紅的標準紅二代,作為中共建政後出生的人,他的人生經歷具有標本意義。在中共貪腐盛行、執政合法性被廣泛質疑的現在,習近平面臨的形勢,複雜性、艱巨性和危險性並不亞於鄧小平所處的一九七六年的中國。
《歷史轉折中的鄧小平》着力讚頌鄧小平危急關頭力挽狂瀾的膽魄,擦鞋拔高,無所不用其極。電視劇編導的用意,在於美化突出強人政治在重大歷史轉折關頭的關鍵作用,並為信奉一個更強大的政黨、一個更強而有力的領袖、一個更集權強勢的領導體制,找到歷史的社會註腳。這一點,對於上位後六親不認地整頓黨風、鐵腕懲腐,大刀闊斧地整合權力、塑造威權集權形象的習近平來說,猶如提供了最有說服力的歷史樣辦。縱向上的這種可比性,無疑將極大強化習近平新權威主義執政風格的正統性、合法性。
鄧小平的核心地位,主要奠基於這段歷史。由此,人們無法不聯想,官方高調紀念鄧小平誕辰,讚頌強人政治,有為中共新核心造勢的潛台詞。而習近平,通過強力反腐,已使得個人威望達到巔峰。在不遠的將來,手握集權的習近平,無論理論上還是現實中,都有着充分的可能被塑造成中共第五代領導的核心。
鄧小平任上,主張經濟上放開、政治上一統,而且兩手都要硬。主張政治民主改革的兩任總書記胡耀邦和趙紫陽先後被他整下台,社會層面最終釀成了六四風波,鄧晚年犯下的這兩個錯誤,為電視劇所迴避。
如果此劇發出的強人政治訊號,最終變成習核心的現實,人們就無法不擔憂,在新強權集權、新政治核心下的中國,如何可以避免個人極權?何時才能有真正的法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