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事件周年,香港人年年有兩大悼念活動:一是組織遊行;二是維園的燭光集會。如是已整整二十五年,從未間斷,人多時有二十幾萬人,人少時也有數萬。香港人對六四事件的悼念是全球華人社會的獨家「風景線」,它的「獨特性」就像香港在全球華人世界般獨一無二,光彩奪目。
對於一九八九年北京發生的六四事件,香港人「捲入」很深,無論是物力、人力、財力的支援,還是思想、感情、精神、價值觀的共同追求,以及六四鎮壓後,對逃亡民運人士、「通緝犯」的營救,香港人都是全力以赴,奮不顧身。現在活躍於香江政治舞台、北京極為信任依靠的「愛國愛港陣營」中有頭有臉的重要人物,當年都是積極支持北京學生、反對當局鎮壓的活躍分子,說明香港人當年「政」無分左右,「人」無分紅白,都是站在同一戰線。因此,「六四」是一道全體港人共同的血淋淋的歷史傷口。
絕大多數港人當年都認為,北京學生和市民的舉動是一場偉大的愛國民主運動,此乃港人支持這場運動、反對當局鎮壓的最基本的「理據」。絕大多數港人支持北京學生、市民「反官倒」、「反貪腐」、推行政治改革,爭取民主、自由、人權、法治的訴求,認為這是推動國家進步、現代化所必須。因此,絕大多數港人都認同時任中共總書記趙紫陽提出的在國家憲法框架下,用政治溝通的和平手段解決「這場政治危機」的主張。
然而,中共元老們的決策和國人、港人的這些願望完全相反,他們認定這是動亂,是暴亂,是要推翻共產黨的領導,顛覆社會主義政權,不能「政治解決」,只能武力鎮壓。對此,許多人包括港人,包括中共黨員和幹部,最初都不相信當局怎能開槍鎮壓,認為最多是強力驅散人群,大肆抓捕「動亂分子」。可惜,六四槍聲令無數市民倒在血泊中,這場愛國民主運動以「血染的風采」告終。
一九八九年,正值香港「九七回歸中國」的過渡期,原本就十分恐共、抗共的香港人再次見識了共產黨的強橫和絕不手軟,對九七回歸中國更加抗拒和驚恐。六四之後,一方面是大規模的移民潮,包括許多「左派」精英都加入了這個行列;一方面是爭取民主、爭取普選,試圖九七後「民主拒共」的社會運動大規模興起。一九九二年,「末代港督」彭定康和北京撕破臉皮推行「政改」,正是有了這方面的深厚背景、社會基礎。
六四事件八年後,香港回歸。這時,中國經過鄧小平「九二南巡」、「改革開放再上新台階」,推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全民全黨向錢看,經濟發展迅速,政治局面靠穩,內地民眾特別是北京市民、知識界人士在「維穩高壓」和「發財至上、物欲橫流」雙重作用下,「六四」議題逐漸冷卻。香港在回歸後那幾年參加六四周年紀念活動的人也不斷減少,許多政商界人物紛紛轉軚,鼓吹「不了解情況」,鼓吹「由歷史做結論」,鼓吹「鎮壓有理」論等等。
不過,大多數香港市民依然堅持原有立場,堅持箇中「是非曲直」,要求平反六四。更重要的是,香港人的這一訴求和行動正在與時俱進,而且有愈來愈多的年輕人加入。所謂與時俱進,是對「平反六四」的訴求已不僅着眼於這是一個「大冤案」,更令港人關切的是,回歸後「一國兩制、港人治港、高度自治」正在被六四冤案的製造者大大侵蝕,北京對香港人爭取民主的評判愈來愈接近當年對北京學生和市民的評判,例如擬把「佔中」當「六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