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爆發的沙士奪去了二百多條生命,到了十年後的今天,經歷了沙士一役的港人難免有不可磨滅的回憶。回想十年前沙士期間,港人的團結,相對今天各種社會上的爭議和風風雨雨,果真應驗了可共患難而不可共富貴的名句。沙士是天災也是人禍,但十年後香港各種矛盾和爭拗,沒有了天災的因素,更只有人禍的份兒。
沙士出現時正值香港經濟走在谷底時,九七回歸後的亞洲金融風暴令香港經濟重創,股市和樓市的大幅下滑,加上減薪裁員的壓力,整個香港社會瀰漫着一股怨氣。沙士的爆發將這股積壓的怨氣爆發,十年前的七一遊行可以號召五十萬人上街,可見當時社會的不滿。現在社會的經濟發展比十年前好得多,但社會上不滿之情卻仍是揮之不去,任何可以將之引發的引子,就會好比十年前的沙士一樣,換言之,十年前沙士是將積壓了的民怨一股氣的宣洩,而十年後的今天,假如積壓了的不滿不能慢慢的減除,社會在另一個引子出現時不難會又出現具體的大型行動。
我們要小心處理的頭號問題,自然是民生上的關注,而這個尤以居住問題最為惱人。十年前的樓價下跌,造成負資產無數,引起的社會問題到今天仍是主事官員的夢魘,可是在樓市復甦後的今天,樓價升幅已和普羅大眾負擔能力脫節,普通人置業吃力而產生的無助感,通通將之歸類為政府的無能。久而久之這股不滿情緒除了要找代罪羊之外便無他途,結果一些社會現象都會以獵巫形式算在政府施政不力之上,樓價上升是政府之錯,物價上升是政府之錯,社會向上流動減慢是政府之錯,年輕人考不上大學是政府之錯,公屋不足是政府之錯……可是除了政府處事不完美之外,市民是否也有責任卻無人深究,結果是政府揹上所有問題的黑鍋。沙士的教訓是民意上的不滿可以是社會動盪的根源。
另外一個令人感慨的現象,就是社會上愈來愈趨向個人主義,都以自己的利益出發而不是從總體好處着想。無異人性是自私的,沙士期間人們也對別人小心提防,彼此有很強的不信任感覺,筆者那時開會時各人均戴上口罩,人們盡可能不握手,更多的是電郵往來。可是當時人們小心在意的是害怕傳染病毒,在社會上還是有守望相助的情懷,香港醫護人員的專業還是被人稱頌。十年過後這種情懷已日漸失去,人們十年間講求自己的權益多了,談到如何互相遷就和取捨少了;人們十年間對自己利益寸土不讓,互相忍讓的情況少了。人們已開始不去詳細思考問題的各方面,而是一開始便以自己的意識形態去看事物,其他人的意見一點也聽不進腦裏,造成社會上的撕裂和矛盾日深。
回顧沙士十年後香港的變化,令筆者這個土生土長的人感到憂心忡忡,一種無力感尤其明顯。社會上的不滿和各種矛盾與衝突,已在不同的微空中流露出來,情況就有點像地震前的徵兆一樣。當大眾不滿樓價過高時,可以連中產人士置業退休也看成十惡不赦,當大眾不滿社會種種問題時,卻都可以和中港融合扯上關係,可見各種不滿情緒已藉各種理由找到抒發途徑,但這些所謂途徑只是一種借題發揮而已,真正的不滿情緒仍沒有得到疏導和解決。現在的情況就好像沙士前的一樣,各式各樣的不滿在等着那個引爆的機會。但願筆者只是想得太多,也希望只是書生的杞人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