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造謠被拘押,十六家網站因疏於管理傳播謠言被關閉,新浪騰訊關閉評論功能三天,千餘人涉嫌網絡犯罪被抓,三千一百餘家網站遭遇行政處罰。幾天來,內地網絡烏雲密布,一片恐怖陰森,因言獲罪的文字獄時代重又歸來。這是繼幾年前當局關閉「飯否」等第一代中文社交媒體後,第二次針對網絡進行公開懲罰,其規模之大、涉及面之廣、拘押人數之多、措施之嚴厲,都堪稱史無前例。
當局如此強勢監管網絡,表面看是為了阻止造謠傳謠,然而,從深層次分析,整肅言論、延緩政改、挽救執政危機,才是促使當局使出辣手的真正動因。今年以來,借助紀念鄧小平南巡二十周年,社會各界呼籲北京盡快改革政治體制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而溫家寶在兩會記者會上高調批判文革,厲聲要求重慶市委市政府必須反思王立軍事件,並疾呼政改,這些言論極大地鼓舞和激勵了改革一派的信心。
他們以為,中共體制內改革開明一派佔據上風,再改革的春天已到。於是,他們以促請當局公開處理王立軍事件為理由,要求平反六四事件,要求嚴懲官僚貪污腐敗,要求政治運作透明,要求中共先行啟動黨內真正的民主選舉,繼而推動全國範圍的民主憲政。這些言論直指中共執政的軟肋和命門,執政的合法性和持續性受到空前挑戰。
在相對寬鬆的氛圍中,網絡輿論高調批判中共體制內保守一派,指斥他們是既得利益集團,戀權戀位,是阻礙中國政改和民主憲政的頑石。泥沙俱下的各類話語中,傳言和謠言應運而生,不脛而走迅速擴散。這些傳言謠言全部指向中共體制內被輿論定義為拒絕和拖延改革的高層人物,由此可看出,輿論希望能強力掃除阻礙政改的各路勢力,盡快真正啟動政改。
但是,改革一派被一時的寬鬆蒙蔽了雙眼,麻痹了始終警惕的神經,也小看了保守一派的能量。在缺少強勢政治人物的當今,中共內部各路勢力盤根錯節,權力此消彼長,大體上維持表面的政治均衡。如果改革一派佔據絕對上風,則意味着這種均衡形勢必被打破,一番白熱化後的黨內鬥爭後,中共會深陷分裂的泥潭。中共內部諸位大老當然不願看到這種局面出現,一番角力後,保守一派捲土重來。這樣,當局以時間換空間,保守一派在找回曾經被奪去的話語主導權後,所謂政治均衡又能得以繼續苟延殘喘。
所以,當局這次針對網絡的強力處理,根本上是中共體制內保守一派的猛烈反撲,更是秋後算總帳式的拒絕改革行為。而就中共最高層來說,他們還樂於看到各路勢力在彼此角力和拉鋸中維持動態的政治均衡。保守一派得令出師後,名義上是在壓制言論自由,實際討伐對象則是改革一派。
只是,當局在維持政治均衡假象的同時,忘記了根本一條:封殺網絡和評論,其實就是扼殺言論自由。嚴懲別有用心的造謠傳謠者當然必要,也是各國通行做法,原本無可非議,但現在當局採取的所謂嚴懲,卻是寧可錯殺三千,也決不放過一個的濫殺。拘押千人已是在製造因言獲罪的文字獄,再要六億個微博用戶連坐陪綁,不得發言評論,這不是扼殺言論自由還能是甚麼?
當局禁言,只能以虛偽的政治均衡欺騙自己;扼殺言論自由,則是公然違憲。這一切,都是對社會法則的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