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港英殖民統治的一百五十五年,香港總督由倫敦欽點空降,手握《皇室訓令》和《英皇制誥》「尚方寶劍」而大權獨攬,港人對總督人選毫無發言權,只能做順民。九七回歸後,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由一個具有廣泛代表性的選舉委員會」根據《基本法》選出,「由中央人民政府任命」,這是香港歷史上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法理上說,收回香港的性質是中國政府「恢復對香港行使主權」,而絕非港英鼓吹的「還政於民」,故在「一國兩制、港人治港」格局中,「一國」主權是前提,中央對特首的任命不僅是程序性的,更是實質性的。中央對特區行政長官的任免權力,是國家「恢復對香港行使主權」的重要內容和具體體現之一。
由於香港特首的產生首先要經過由選委會「選出」的「程序」,然後具有「由中央人民政府任命」的「實質」,如何完整、準確地理解「選出」和「任命」,即「程序」和「實質」的關係,看似簡單,實際頗為複雜,在認識上容易陷入誤區,往往一種傾向掩蓋另一種傾向。
自從下任行政長官選舉議題被炒熱,並聚焦於原政務司司長唐英年和原行政會議召集人梁振英兩位「疑似特首參選人」後,甚麼中央「定咗」、「欽點」、「祝福」,乃至「勸退」之說便不絕於耳,煞有介事。稍有常識的人都會想到,香港實行「一國兩制、港人治港」,既然選舉委員會要到今年十二月才產生,假若現時中央已「定咗」下任特首,豈不是未有「選民」已有「選舉結果」嗎?如果是這樣,港人不要說「選」特首,就連「選」選委都會覺得興趣索然,多此一舉。以當今執政黨信守「一國兩制」、尊重「港人治港」成熟的領導水平,豈會如此愚蠢?所以現在就「定咗」根本無可能。
放出「特首人選已經定咗」煙幕的人有意無意亮出「王牌」:炫耀中共第三代領導核心、前總書記兼國家主席江澤民與唐英年家族的關係,讓港人有個錯覺,似乎是江澤民「欽點」,唐英年「坐定粒六」。日前,江澤民在北京辛亥革命百周年紀念大會上意外出席,更加強這種揣測。然而,這種講法似是而非,對中國國情一知半解!
眾所周知,統一戰線是中共奪取政權的三大法寶之一,開國領袖毛澤東和民主人士宋慶齡、章士釗、柳亞子等的交往傳為佳話。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江澤民主政上海,與唐英年之父唐翔千等眾多政協委員打交道,是統戰工作的需要,並非利益攸關的私人特殊關係。共產黨人和黨外人士交朋友屬於工作關係,是我國政治協商制度的優良傳統,不應將其庸俗化,等同舊社會政客拉幫結派、封官許願一套;更無理由將其引伸為江澤民「欽點」唐英年的「天方夜譚」,陷江澤民於不義。
要講關係,中國改革開放總設計師鄧小平不是與本港船王包玉剛關係密切嗎?包玉剛也對內地改革開放事業以及制訂《基本法》、香港順利回歸作出大量貢獻,可是鄧小平有「欽點」船王的女婿、雄才大略的吳光正當特首嗎?沒有!再講關係,原中央政治局委員、上海市委書記陳良宇跟江澤民關係也是很密切,但當陳良宇被查出犯有嚴重貪腐罪行時,不是一樣要撤職罷官、受審判刑嗎?江澤民並未因「關係」而保他,畢竟,在江澤民心目中,共產黨的原則高於關係。
可見渲染唐英年家族與江澤民的「關係」而認定唐英年「黃袍加身」的思維,在理論上低估了江澤民作為第三代領導核心的原則性和政治智慧,因而是荒謬的;在實踐上純屬主觀臆想,並無事實法理根據,因而是危險的!
無論是唐英年或梁振英,若由「疑似特首參選人」變為真正的「特首參選人」,能否當選特首,歸根結柢要視乎他們的政綱、管治理念、能力、班底、民意支持度的比較,特別是針對香港當前經濟轉型欠缺方向、貧富懸殊、樓價高企、行政主導被「去勢」、「公權缺鈣,執法陽痿」、司法獨立異化為「司法獨大,法官治港」、八十後向上流動機會堵塞、結構性失業等諸多挑戰,看唐、梁哪一位是「能捉老鼠的好貓」,而不是取決於唐、梁的「關係」!
如果實事求是地回顧香港回歸以來的歷史,由董建華到曾蔭權兩位特首,何嘗不是中央尊重「港人治港」的產物?
先講董建華的第一屆特首。一九九七年三月選舉的時候,有楊鐵樑、吳光正、李福善等三人競爭。董建華雖有江澤民「眾裏尋他千百度」與其握手一幕,程序上卻是由四百人的選舉委員會選出的,競選活動也是認真而乾淨的君子之爭。這首先是「港人治港」的選擇結果。
而二○○二年三月的第二屆特首選舉,選舉委員會由四百人擴充至八百人,因潛在對手拿不到「入場券」,董建華自動當選。其時,香港政壇無人可與之抗衡,這是歷史,不容「事後諸葛亮」推翻,中央尊重此結果。
到二○○五年中補選特首接替董建華「腳痛」辭職的遺缺,與中央並無歷史淵源且未放棄英國爵士銜頭的曾蔭權,藉着「商人治港」差強人意後,港人對「公務員治港」抱有希望的「東風」,高票、高民意支持度當選,毫無疑問是「港人治港」的體現。中央亦為化解建制派中人抱怨「港英餘孽治港」的不理解、不滿做了大量工作,若說曾蔭權是「因關係被中央欽點」,簡直是「天方夜譚」!
及至二○○七年三月,爭取連任的曾蔭權在八百人的選舉委員會中以壓倒性優勢擊敗反對派對手梁家傑,亦是「港人治港」的選擇。因為梁家傑之流是挑戰「一國」主權、專鑽法律空子倒香港米的訟棍,永遠不可能得到港人信任,也不可能被中央接受,「特首之夢」乃白日夢!曾蔭權戰勝梁家傑屬港人人心向背的結果,不可能歸入中央「欽點」。追溯至二○○七年春,當時確實沒有比曾蔭權更適合的特首人選,中央接受港人的選擇而已。
「時勢造英雄,英雄造時勢」,從真正的意義上看,從董建華到曾蔭權出任特首,都是當時、當地歷史條件下,「數來數去輪到他了」的「港人治港」自然選擇結果,因此,實在沒有理由把「中央接受」、「中央任命」歪曲為「中央欽點」,並視為下屆特首產生的「正常模式」。將幻想當現實,以「假傳聖旨」的手段「勸退」其他人,不是「撐唐」而是「貶唐」。我們應當相信中央尊重「港人治港」,重視香港民意,不會被民粹所糊弄,豈會搞「欽點」?
俗語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二○○七年十二月人大常委會一錘定音,香港於二○一七年可以實行行政長官普選。屆時,特首不再由一千二百人的選委會「小圈子」選出,而是由全港幾百萬選民一人一票選出,那是真正的「經風雨,見世面」,請問「溫室裏的花朵」到時如何吃得消?
關於下任行政長官選舉,兩大熱門唐英年和梁振英已先後辭去公職「備選」,梁振英明確宣布「北京沒有勸退我」,正是中央沒有「欽點」的最佳證明,也是中央對特首選舉有競爭樂觀其成的明顯訊號。建制派特首參選人在一千二百人的選委會接受競選的民主洗禮,有助於在二○一七年全港一人一票普選特首時「殺出木人巷」。中央在下任特首選舉中堅持一貫原則不「欽點」,正是為了令建制派參選人在未來的「雙普選」中成為「暴風雨中的雄鷹」,而不是淪為「蜷縮屋檐下的家雀」。
總之,在即將到來的下任行政長官選舉中,七百萬港人和即將產生的一千二百位選舉委員會委員再不要被所謂「中央欽點」、「中央勸退」的流言所迷惑、困擾,應該為香港的「一國兩制」面臨的挑戰和未來發展獨立思考,評估誰是合適的下任特首!
劉夢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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