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預防腐敗局上月在網站刊登署名文章，探討當前中國腐敗現象的七大新特點與反腐對策。文章指出，當前腐敗趨向群體化，即貪官拉幫結派形成利益同盟，腐敗高官較以往大幅上升，九成貪官都有包養情人。文章稱，一些腐敗現象敗露以後，往往引發所轄地區官場的「大面積塌方」。腐敗分子在政治上拉幫結派，經濟上相互關連，形成利益同盟，呈現明顯的群體性。涉案人員形成緊密人身依附的關係網，經濟上互相利用結成利益共同體。
這篇文章作結時，提出的對策是，要盡快制訂實施財產申報制度。
國家預防腐敗局何以後知後覺至此！這種群體性的腐敗現象，早在十多二十年前已經出現，不過於今為烈而已。
至於對症下藥，只有一味實施財產申報制度，也說了數年，但並未落實。而且，財產申報制度並非神丹妙藥，如何申報，是真申報還是假申報，轉移財產到「姨媽姑爹」手上是輕而易舉的事。「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官場上早已習以為常，這完全不是一個很有效的辦法。
甚麼才是最有效的辦法呢？其實並不深奧，而是耳熟能詳的，那就是建立權力制衡，擴大人民民主，開放輿論監督，保障司法獨立。
上述這四個方面，中央最高領導人早有公開主張，並非我的發明。只是雖有「最高指示」，但仍寸步難行。
鄧小平說過，權力過分集中，就會妨礙集體智慧的發揮，容易造成個人專斷，並且造成權力的人身依附現象。所以，他主張要「從制度上保證黨和國家政治生活的民主化、經濟管理的民主化、整個社會生活的民主化」。
鄧小平也正確地指出，過去中國所犯的錯誤，正是由於「缺乏社會主義的民主和社會主義的法制」。
而胡錦濤也多次說及要「以繼續擴大人民民主，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他主張「以民為本」，說要「保證人民的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監督權」。
最近官報便提倡「以包容心對待異質思維」，並引用鄧小平的話說：「七嘴八舌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鴉雀無聲。」而毛澤東也說過：「讓人講話，天不會塌下來。」
最高領導人是這樣說話，官報也是這樣評論。但是，言者有罪，在各地仍是屢見不鮮。即便有的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在「兩會」上縱論國是，也被認為是「沉沒的聲音」，說了也是白說，「難以浮上水面」。
廣州市領導據說要公開接待上訪，於是有的農民帶上鋪蓋，排隊三天，希望能與領導對上話。首位農民工全國人大代表胡小燕公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卻因每天來了上千個電話、上千條短訊，應付不了，被迫關機。我們的領導何以和群眾的接觸這麼難啊！
貪腐的官員，廣大群眾最清楚，光靠預防腐敗局之類的官方機構，不可能了解許多腐敗的真相。舉件「小事」。過去中央三令五申，內地不涉外的單位開業務會，不應到旅遊景區以及五星級酒店開會。但我最近到成都，住在環境幽雅並具園林之勝的五星級酒店望江賓館，大堂上便密密麻麻地掛着許多單位前來開會的牌子，幹部模樣的人們穿梭不絕，報到攤位並排而立。當然，這種違規做法，早已見怪不怪，早已無人理會了。
再舉一個與我有關的例子。
一九九六年，在先母逝世六十周年的時候，我捐款在廣州市屬增城福和鎮南池村興建一座希望小學，命名「方靜嫻小學」。開幕之日，還請來當年廣東省主管教育的王屏山副省長主禮，其他的省港來賓不少，而且我的哥妹都是廣東省廣州市的離休幹部。
去年該校停辦，轉租給一家工廠，校門貼有春聯，標示「鴻圖大展生意旺」，顯示春節前已經開工。但是，停辦有紀念性質的希望小學，捐款人未被告知，學校變工廠，也有悖捐款人原意。而據說月租四萬五千元，究竟落入何人口袋，也情況不明。
如此荒唐之事，居然出自廣州市轄下增城市內，而且據說當地另有一、兩家港人捐款的希望小學也已同時停辦出租圖利。顯然，這是一宗集體腐敗事件。
以上所述的只是小腐敗，大的腐敗還多着呢。廣東省政協前主席陳紹基（正部級）、深圳市前市長許宗衡（副部級）的貪腐案，難道不驚心動魄嗎？
目前中國官場的貪腐群體化現象，不僅腐敗了整個執政團隊，影響施政威信和效果，更重要的是影響了官民關係，是造成社會不穩定的最重要因素。
如果只是花氣力以及增加維穩經費來「加壓」，相信並不能消除「不穩」。官員貪腐，執政不為民，恐怕星星之火，最後可能燎原。
所以，正確探討因由，是當務之急。如果只如預防腐敗局認同的理論那樣，只着重在建立一個財產申報制度，而忽略了其他有效的措施，更不涉及根本，到了社會矛盾激化，一發不可收拾，那就悔之晚矣。
吳康民
hmng@puikiu.edu.h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