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傑,一個平凡不過的名字,但在網絡搜尋器鍵入「藝術」二字,赫然發現這70後曾於去年威尼斯雙年展擺了一個名為「你(你)。」的展覽,履歷絕不平凡。
「那是一場選美,拋媚競艷,我不懂。」為此,他做了些看似平凡、像「甚麼都沒說」的作品,骨子裏卻非常反叛──正如在港舉行的延伸展覽「你。」,跟現實脫軌的場景,已令人感到不安,轉個彎則是一系列狂「Loop」的錄像裝置,有「叮」爆腸仔、女工狂洗刀叉等畫面。「我的作品有點像強迫症,對不?」他反問說。
回顧李傑的出身,背景跟現今本地藝術家有9成相似——1978年生於香港,大學畢業後舉行過多次展覽,曾在ARTKH Aike-Dellarco畫廊舉行之「Something in my hands」展覽中獲頒「藝術世界之未來」大獎,也是本港首位於Art Basel參展的藝術家……不同的是,李傑很早已懂賺錢:「因為家庭的狀況吧,自小就知道要搵錢,做過各類兼職,玩過樂隊,也賣了一點畫。畢業後,沒想過是否要當『全職藝術家』,只知要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放工後可鑽進Studio,做自己喜歡的事。那時候,睡得很少,但不覺得在捱……」
說的是2003至2008年,經濟很差,但他還能一邊「搵食」,一邊做無人明白的「藝術品」。「當時我創作了大量手繪布,即買來白布,隨心塗上各種顏色、線條及圖案;小的手帕,大的可以掛牆。為甚麼?那就像寫日記一樣,你會問自己為甚麼寫嗎?」
方格、橫線、斜紋……李傑的「手繪布」看似平凡,就像你我家中的桌布、床單與窗簾。「我的創作,來自日常生活。我不懂得吸睛的、誇大的東西,在日常創作如是,在威尼斯雙年展如是……」
據李傑表示,2003年SARS,他住在疫症戰場(即威爾斯親王醫院)對面,出門、回家死氣沉沉,人人戴上口罩,自我隔離,後來有朋友提議去野餐,於是他隨手拿了兩幅手繪布,鋪在沙灘上,興之所至,還拍了些Snapshot──照片中有麵包、水果,還有一隻向前伸展、彷彿想捉住甚麼的手……回家後,他凝視照片,還有布上點點污漬,有了頓悟。自此,他畫下無數手繪布,做展覽、送朋友、藏在家,直至2008年,畫布才減產,但觀乎威尼斯雙年展與這次的展品,還能找到手繪布的精神與靈魂──由日常出發,反動,繼而顛覆。
「『你。』,像一個罵人的姿態。我要在香港談這裏的議題……」踏入牛棚藝術村展場,率先看到的,是從威尼斯雙年展移師香港的展品——一組平凡得像「看了一眼會忘掉」的家居布置,杯子、筲箕等物隨意放置,看來有點突兀;廚櫃旁是兩幅木畫,寫着「Johnny」這名字。「有點像回家,伴侶消失了的廚房,對不?Johnny是我常用的,不知為何很喜歡。」
展場角落另有兩幅木畫,前者寫着「throw away the keys」,後者是一隻手,擺出像潤手霜廣告的姿態,畫和字像快要褪色,甚至溶化在粉色背景裏;畫旁是一件墨綠色汗衣。「這就像快要觸到,又觸不到。」
看過這些曖昧不明的場景,穿越用黑膠袋鋪展的牆壁,則可看到一幅又一幅關於「嬲」的風景——有電視機播放「叮」爆腸仔的畫面,牆壁兩邊放映不安影像——前方是女工機械式地洗刀叉,只見她的後腦,佔了畫面五分之四;後方是巨大的手,被重複地塗上指甲油 。畫面重複地Loop,很安靜,沒甚麼聲音。「最『嬲』的狀態,是接近完全安靜的一種默然。」他在一幅黃色掛畫前說着,畫中女子默然低頭,卻有殺氣。「在香港,建築物話拆就拆、回憶像一文不值,還有生活方式、住的地方……好嬲,嬲到想殺人──每次看新聞,忍不住要發脾氣,踢椅子,甚至想把整部電視機摔在地上。生活的問題,總能解決,但現在的政治問題,像改變不到……」
憤怒,讓李傑無法安靜,並在數年前把工作室遷到台北。「在香港,我住在郊區,環境清幽,卻從來沒覺得安靜過。我想,我要跟香港保持一點距離……」
展期︰即日至4月13日
地點︰牛棚藝術村
(土瓜灣馬頭角道63號)
開放時間︰11:00am~7:00pm(逢星期一休息)
網址︰www.westkowloon.hk/you
香港出生,香港中文大學藝術系畢業,早年專注「手繪布」創作,後來使用不同媒介做作品,並融入到公共空間。曾在多個城市辦展覽,包括「每一口氣。」(上海民生現代美術館)、「M之屋」(北京觀心亭)、「亨利(你曾經這麼低落過嗎?)」(溫哥華Western Front)等。
撰文︰戴寶瑩
部分攝影︰陳世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