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可風浪人無岸

杜可風(Christopher Doyle),18歲當過水手,四處流浪,周遊列國……年近半百的他,同樣抱着一份流浪的心,搞展覽「I didn't come here and I ain't leaving」(不在此處 不留彼岸)。「那是一首歌,說的是我沒想過來這酒吧,但說着說着,又賴死不走。」來自澳洲的他,亂髮灰白,雙目通紅,興奮異常;腦筋總轉得比嘴巴快,滿口國語,頻頻跳線……他的人生也是這樣,如癡如醉,隨興所至—他喜歡香港,卻又常跑往外地;他不愛電影,卻拍出凌厲而濃烈影像。是次展出的6組作品,混合了文字、拼貼、裝置、音樂、影像與互動程式——即興、落手落腳地做,卻又保持距離,自我觀賞。「你必須靠近,也要退一步看,既近且遠,才能感覺自由。」輕描淡寫,正是這名浪子的生命哲學。

不愛電影愛熱鬧

18歲,青春綻放之年,世界還未流行「Working Holiday」,杜可風已膽粗粗選擇了四處流浪,體驗生命!「70年代初,我離開家鄉悉尼,去過伊朗、印度、以色列、泰國,試過務農、行醫、鑽油……記得在挪威一艘貨船上當水手,天天看海,感覺接近無限,有很多可能性。」

由海洋一下子縱身至光影,杜所展現的風格凌厲、顏色濃烈,由早期的《重慶森林》、《花樣年華》以至近年的《我係殺手 年中無休》,無不教人不知不覺入迷……他卻來個反高潮,道明自己不愛電影,幾近不上戲院。(那為甚麼拍了40年電影?)「我喜歡亂,愛熱鬧啊!試過有製片做了3天,受不了壓力,當場昏倒!我卻覺得挺好玩,如拍王家衛的戲,試這試那……它是一種生活方式,一個跟人交往的機會。」

不經大腦搞創作

隨心、興之所至——也許是年少出走,縱橫影圈,賦予他獨特的人生節奏、顏色與風格。訪問當日,展覽快開幕,他一邊以「摩打」速度介紹作品,雙手在加沙、加字、加顏色;一邊盯着窗外路人,展現一副樂在其中樣子,活像一個愛搗蛋、精力無窮的小朋友。「你看,所有人都在畫廊前駐足,為甚麼?只因昨天我加了點海龜模型、沙礫在櫥窗位置,這不但把海洋帶進了藝廊,更營造了一個跟人交流往來的機會。」靈感來自他參與攝影的電影《過界》……角色、畫面、定鏡、情節,甚至是一種物料、一個影子,都可以是他的靈感。「搞展覽、藝術創作以至拍電影,都是隨心即興。我只憑感覺,不經大腦,沒深刻的思考,沒周詳的計劃……這就像祈禱一樣,讓寧靜歸來,風景湧現。」

一人分飾兩角

層層疊疊,也是他對香港的印象與感覺,像多媒體作品《Let Go/Set Free》用了不少電影《過界》的畫面—有些是從車上拍出去的景色,再蒙上一層雨水、一些海旁的景色,重疊的畫面,是他眼中的兩種香港。「這裏有城市的生活,人們聚在一起,有可能也有限制;同時,它也鄰近海邊,予人無限開闊的感覺。」

熱愛自由,也源於其一東一西的身份——「杜可風這人,根本不存在,沒有身份證、父母兄弟、後代……做甚麼也可以,很方便且自由。Christopher Doyle則來自另一個文化,以旁觀者身份,看到中國人沒想到的東西。」展場中播放着一則自我訪談 , 看他「一人分飾兩角」,無止境的對話,展現的是一種距離,也是他游走於兩個身份以至創作的「成功」之道。「那就像作畫一樣,你要很近地畫,也要站遠一點看看畫成怎樣子……也像看到美女一樣,你走上前跟她問好聊天,也要走遠一點,觀看與感受,才看到她吸引之處。」

女人是海我是風

人是他創作的核心,懂他的,都知他鍾愛女人。像《Wallflowers》是一段拍攝自南美的短片,清澈的河流、光滑的石頭、媚態的花葉跟神秘的胴體交錯;女人,就像川流不息的水,層層疊疊,光影錯落之間,作品旁有一張張經過「手術」的國畫,圖中的花鳥被剪去了一些,再用不規則的白紙掩蓋了一些……「這些都是女人!你看,那三角形圖案不就像女性最私密之處嗎?國畫是重要藝術,但我們可用另一方式看它的美。」

《Homecoming》是另一件引人注目之作,遠看,數10張由天花吊下來的照片,全是女人仰起頭、紅唇半張的樣子,感覺嫵媚;近觀,卻見女人臉上被塗上不同顏料,像塗鴉,相片被一圈圈膠紙框起了。「這女人,就像一鎖匙,她把我帶進去這個世界……也因為她,我才想到這樣拍。」(女人是你的靈感泉源嗎?)「女人就是一切,無限,充滿可能性,既柔且強……如女人是海,我就是風,有時起浪,有時行雷閃電,然後又歸於平靜。」

Information

「不在此處 不留彼岸」杜可風個展

展期︰即日至2014年3月1日

地點︰agnès b.'s LIBRAIRIE GALERIE(中環荷李活道118號地下)

開放時間︰11:00am~7:30pm(星期日及公眾假期休息)

查詢電話︰2869 5505

撰文︰戴寶瑩

部分攝影︰盧展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