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爭鬥激烈的武俠小說或打鬥漫畫,容易產生一個通病,就是沉溺於表現萬夫莫敵的英雄主義,或過分簡單的正邪熱血對決,缺乏了對人道的反思。日本劍鬥漫畫《無限之住人》的作者沙村廣明,在訪談和書後附錄中雖然往往表現得玩世不恭,但故事主調卻絕對認真,深刻探究人道精神。以沙村的高超畫技,其實,只要筆鋒一轉,將《無》變成較典型易懂的熱血漫畫,受歡迎程度肯定遠不止此,他卻偏偏堅持走更難的路,也許因此失卻大量主流讀者,卻成就一部意義深遠的作品。
昨天已談到《無》裏眾多人物與情節的「反武士」含義,之所以要反逆武家社會,正因為這種要求絕對忠心的制度,嚴重扭曲了人性。故事裏提倡重振武風的逸刀流劍派,受到幕府政權鎮壓追殺,主事的幕府武官「新番頭」吐鉤群,更對逸刀流深痛惡絕,認為政權穩定才是首要,武者在制度之外自由地追求個人強大為大逆不道;然而,吐鉤群自己其實亦修煉得一身高超劍術,想法異常矛盾。
吐鉤群為了追殺逸刀流,以一群死囚組成刺客集團「無骸流」,諷刺的是無骸流裏卻有個叫尸良的成員,比逸刀流通緝犯更遠為兇惡,最愛姦淫虐殺婦女,能在朝廷密令的庇蔭下為所欲為。及後吐鉤群發現了主角萬次具有不死身異能而生擒他,欲研究如何將這種不死能力移植到更多人身上,以為幕府服務,竟不惜將數以百計的囚犯充作生體實驗對象。這些情節的影射對象非常明顯:二次大戰時日本皇軍侵略亞洲,不正是在冠冕堂皇的旗幟下逞屠殺姦淫的獸行?「731部隊」以無辜者進行生化武器實驗,更是惡名昭著。
沙村廣明這部作品從頭到尾都是慘酷的戰鬥,卻同時透過殺戮的虛無表達人道之可貴。正因如此矛盾,更令人回味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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