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生活:我與我的名貴身外物

身在京都,感受新年過後的平靜。晚上到著名餐廳「松」吃飯,吃得到色香味,也領悟到一點道理。

這餐廳不是甚麼國際星級人氣店,其名字卻無聲無色地響遍政府高官與富豪名人的圈子,一來該店的食品水準出色,二來地點稍為遠離市中心,很多記者與狗仔隊都不會找上來。

該餐廳開業近半世紀,屬家庭式經營,爸爸、媽媽、哥哥、妹妹均在場工作,門面不豪裝,作風偏低調,不是沒有名貴之處,食材只採用頂級,餐具可以價值連城,卻需要來賓懂得用心欣賞。像廚師給我使用的陶製餐盤,是17世紀製造 —— 300多年啊!我驚訝地問:「這是古董啊!為何不放進博物館?」此時廚房團隊都靜下來看着我,兩秒後廚師答:「餐盤不是用來盛載食品的嗎?」

一下子,五雷轟頂。人與身外物,總有無窮無盡的愛情糾纏。身外物愈是名貴,情意結愈是複雜,通常顯得過分沉迷和過於崇拜,相信它的至高無上,下意識覺得自己並不匹配,於是將它放上神枱日夜供奉,於是把它隆重珍藏待「重要日子」才享用……人本來是身外物的主人,卻變為身外物的奴隸。

若能像該餐廳的廚師,以平常心使用名貴物品,就好了,從物品中得到效用與快樂,正是消費的原因。我問廚師:「如果古董碟子損毀了怎辦?」他答:「也沒法子,接受事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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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俊偉•旅遊飲食寫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