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新任首相菅直人組閣後品評經濟,醜話講在前頭,直言日本債台高築,恐出現希臘式崩潰,呼籲組織跨政黨財政改革核心。此舉無疑顯露新內閣的政治智慧,管治啟動之際先揭家醜,撇清自身日後背負的責任,若能組成跨政黨財政改革決策核心,則可以「集體」問責,免致改革的責難和後果一黨獨擔。於是潛台詞也就呼之欲出:日本債務推至危機的風險極高,而且扭轉乾坤的勝算很低。
從經濟和政治分頭去看日本,經濟很「穩定」,政治不穩定。經濟「穩定」,當然是指經歷「迷失十年」後,日本經濟「穩定」地低迷,欲振乏力,維持着低息、低增長、高債務的持續失衡;日本政治不穩定舉世聞名,首相愈換愈快,上世紀六十年代兩換,七十年代四換,八十年代五換,九十年代七換,千禧年後至少九換,成為發達國中首腦平均任期最短的國家。
政治上,領導人上演「接力賽跑」,儘管不時有經濟改革的計劃提上日程,但也只是計劃而已,何曾見到成果?結果是「承諾——食言」的無盡循環。於是回到管治難解的迷題:是政治不穩,導致經濟低迷;還是經濟低迷,導致政治不穩?長期頻繁的戰略轉換,造成了長期的戰略混亂。如果政治是靈魂,經濟是實體,日本這般魂不附體,怎可見到走出戰略混亂的希望?長期債台高築,終至有一日像希臘般崩潰,又何奇之有?
當然,亦如分析所指,日本債務風險,與希臘不同,因為日本「體內」債務為主,「體外」債務不足以構成重大的外力衝擊,所以日本即使因債務倒下,也是自作自受居多。從這種關聯,亦啟示日本只要「體內」調理得宜,克服債務風險可謂自擁優越,但恰恰是國內難以團結凝聚,政治的長期失調,使「體內」調理得宜是那麼不可企求。
此外,因為日本金融過於自成一國,也使其與國際社會,難以有衷誠的實效合作,即使長期置身工業國集團,為自身問題爭得合作,微之又微。這不能怪盟國無情無義,試想,不久前剛同新首相握手言歡,未幾又準備同接任首相握手了,彼此如何傾談有生命力的合作關係?
日本在問題達致積重難返後,要着手解決談何容易。目前平均每個日本人的負債額約七點四四萬美元,要把負債降到○七年危機發生前的較低水平,日本需要連續十年,將基本預算盈餘維持於相當於GDP近百分之七。要由財赤佔GDP近百分之十,回復到預算盈餘相當於GDP近百分之七,其困難是明顯的。況且,日本逐漸滑向老齡社會,公共財政要壓縮開支,難免有極大政治阻力。
更嚴峻的是,日本經濟與政治現實,無論換甚麼人做首相,都難以改變國際觀感——日本被認為不再具備長線投資價值,外國企業還大舉撤出。同時,長期通縮致使日本維持零息,利率工具窮盡,只能靠「量化寬鬆」來力抗通縮。日本政府用來調節經濟的手段,可說黔驢技窮,實現減債大翻身迹近夢想,迷失十年比起當前的困難是不足道的,看不到劣境的盡頭,正是日本可悲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