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迫切的現實是,美國可能有舉債無門的危機。去年美國財政赤字高達四千五百五十億美元,預計今年將升至一點八四萬億美元,相當於GDP的百分之十三,是和平時期的最高值,而且這仍未必是財赤黑洞盡頭,這種狀況極大損害美國國債的信用。最新數據表明,十年期美國國庫券孳息突破三厘半的關鍵位,分析預計可見四厘水平。這意味着美國國債前景隱憂,乏人問津,對於中國這個最大的單一買家,不能不緊緊抓住。
在這個背景下,不難理解蓋特納低姿態、溫言相加的原因。事實上,在美國放軟身段的時候,中國也不見得可以硬起來。中國作為美國的最大債主,無疑已被美元資產「綁架」,因為難求退身,買美債成為無奈的選擇。中國政府早前從言論及行動的「去美元化」,包括倡議超主權貨幣,擴大貨幣互換及倡導貿易結算使用本幣,短期都不能改變對美元資產的屈從。中美一個願打、一個願捱,將繼續着美國國債的交易。
雖然中國得到蓋特納對美元資產的口頭保證,像以往美國官員所講的一樣,但中國官員未必可以天真到確信的程度。美國財赤的嚴峻,已由聯邦政府續延至州政府,當中最大的加州瀕臨破產,甚至要拍賣國家公園,隱約可見財赤由面到點、由點到面的困境。完全看不到奧巴馬任內減少財赤的樂觀迹象,正因如此,在英國主權評級前景被調低以後,美國的主權評級前景籠罩着極大的陰影。對美國的口頭保證,只能姑且聽之,並不能為中國所持美債資產提供可靠的擔保。
上任之初,蓋特納曾攻擊中國的匯率政策,其後態度發生根本轉變。然而,國會之內對華強硬路線的支持者態度並未轉變,就在蓋特納趕赴北京之際,製造業界的議員在國會網站發聲,要求奧巴馬政府對華貿易政策,須較上屆政府更具攻擊性。奧巴馬政府的承諾背後存在政治現實掣肘,尤其當奧巴馬不能解決失業高企的難題,政治發難隨時使其受到脅逼,以致被迫調整策略。
作為調和策略,蓋特納敦促中國經濟轉型,更多依靠內需帶動,並非無的放矢。這是美國希望藉中國擴大內需,得到出口的收益。當中涉及的,一是中國轉型內需的成效來得快或慢,短期內轉型成功似無可能;二是美國並無適合中國內需的主流民生產品,對於中國需要的科技產品,美國又設有限制不容出口。因而藉中國轉型,以求達到幫助美國經濟,一是時效不會太快,二是實效不會很大。如希望此舉可以平息美國國內對華貿易的強硬派不滿,似乎短期難以達到效果。
中美繫於美債的合作並不踏實,縱然蓋特納來訪,為兩國對話打下基礎,也未能使中國所持美債脫離險境,中國還要視情況,燙平海外投資積聚的風險。金融危機發生以後,中美在全球變局中,正尋求重新定位,兩國由對話進而合作是各找借力,不宜抱有過分天真的幻想,中國的崛起,不能重返倚重美國市場、被人牽住走的舊路。